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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肆也早看到了李克载,但擦完雕像正面后,才淡淡开口。
李克载赶紧道:“兹事体大,儿臣去请教了宋相,想先有自己的计较。”
李肆点头:“说说看……”
李克载一边说着,李肆一边擦拭,表情依旧专注在雕像上。
宰相之位空缺月余,牵起的问题可是一大串。首先是宰相权责问题,两院组党,各找人选,却都避开程映德、杨俊礼和向善至三人,这说明什么?说明两院不满过去与政事堂苦苦纠缠之势,希望打开新的局面。
在野民声沸腾而起,又是问题的另一面,民间渴望国家上层治政更为主动,就算不领着国人走,也不能继续扯后腿。诸多事务,桩桩纷争,有识之士都看出了问题症结,都在主政之人权责还不够大,掣肘之力太强。
当然,皇帝愿意,或者太子能够多担当一些,算是暂时姓的解决方案,可民智已开,至少是士人之智已开,都希望能多担当一些,能不劳动太子或皇帝最好,甚至就此划定皇权和相权之界。
两院组党,共和会和同盟会出现,推他们各自中意的人选争相,该怎么争才能兴利去害,奠定百年之制,这只是变局的表层。
扩及一国,从政治根基看,变局更广一层还在党争之局到底该是个什么体制,只能先确立了党争之制,然后才谈得上宰相推选。而从政治之巅,也就是“政权”来看,宰相权责到底又该怎么变,这上下之动,才是变局的里层。
再由这政治之巅,推及皇权,皇帝权责又该怎么变?这就是变局的核心了。
“父皇,这一环若成,我英华的国政之体就完全立稳了。只是这一环所涉太广,儿臣怕仓促成事,遗患不绝。”
李克载讲清楚了自己对这桩变局的理解,末了还道出自己的隐忧。
“便有遗患,也是小患,若是变局始终不成,其害更大啊。”
李肆擦完雕像的裙角,直起身来,抹了抹额头汗水,看着雕像的背影,嘴里这么说着,心中却闪过四十多年前的旧曰场景。那高挑绰约的人儿,怀揣一颗恨天绝心,来到自己面前。那时的自己,还靠着穿越者之能,带着乡亲们一步步地挣富贵呢。
穿越者……自己几乎都已忘了这个身份,在此世活了将近五十年,另一个位面的二十多年已朦胧破碎。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位面土生土长之人,那一世不过是黄粱一梦。到底是人在梦中见蝶,还是蝶在梦中见人,这种恍惚感越来越深。
“只有你,只有你们,才时时提醒着我,我到底来自哪里,我当初的梦想又是什么。”
李肆摩挲着雕像的肩头,眼中迷蒙,仿佛这背影下一刻就会转过身来,显出一张清丽容颜,朝自己嫣然一笑,深泓眼瞳投来无尽崇仰和爱恋。
天竺皇冠到手,却再增不了半分他在国人心中那至高无极的荣光。二十五年前北伐复土,他的功业已登巅峰。自那时起,他就开始有些迷失了。
并没有如旧世帝王一般,大兴土木,扬功赫绩,也没有酒池肉林,夜夜笙歌。但他确实迷失了,已完完全全视自己为这个时代的帝王,就顺着历史大潮,跟着英华一国滚滚向前,再无领潮逐浪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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