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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第一炉,祭祖。"老人将一把银屑投入坩埚,开始用古苗语吟诵。龙安心听不太懂,但能辨认出几个反复出现的词:"火"、"手"、"记忆"。
当月亮刚刚开始被地球阴影侵蚀时,陶德昌正式开始了工作。令龙安心惊讶的是,老人一旦拿起工具,那些残缺的手指突然变得灵活无比。他左手持钳,右手握锤,在铁砧上敲击的节奏竟然与远处传来的苗鼓声隐隐相合。
"这是'打银调',"陶德昌边工作边解释,"每个银匠家族都有自己的节奏。我的是祖爷爷从水车声里悟出来的。"
龙安心仔细观察老人每一个动作。与现代首饰加工的精确计算不同,苗族银匠似乎更依赖触感和声音。陶德昌不时将半成品的银片贴近耳畔轻弹,根据回响调整下一锤的落点和力度。
"银会说话,"见龙安心困惑,老人解释道,"太脆了喊尖声,太软了哼闷声,刚好时就唱'嗡——'。"
月亮被阴影吞噬过半时,陶德昌开始制作"蝴蝶妈妈"胸针的主体。他将吴晓梅的头发编成细绳,裹在一根银丝里,然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编织成网状翅膀。最神奇的是,当他把这件半成品举向月光时,银丝网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。
"成了!"老人兴奋得像孩子,"听到没?它在认月亮!"
龙安心确实听到了——一种介于蜂鸣和铃铛之间的声音,随着月食进度而变化。这不符合他所学的任何物理原理,但确实发生在眼前。
凌晨两点,月食结束,作品也完成了。陶德昌将胸针浸入特制的药液中做最后处理。液体翻滚间,龙安心看到银光闪烁,仿佛真有一只蝴蝶在水中挣扎着要飞出来。
"给。"老人用钳子夹出胸针,在围裙上擦干,递给龙安心。
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,这件作品也美得令人窒息。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不是简单的装饰,而是一幅微缩的星辰图;身体部分则是一个小小的人形,面部表情栩栩如生;最神奇的是,当龙安心无意中碰到某个机关时,翅膀竟然能微微扇动,发出类似务婆古歌的旋律片段。
"这...这怎么可能?"龙安心翻来覆去地检查,找不到任何机械装置的痕迹。
陶德昌神秘地笑了:"银记得它听过的歌。我把它放在录音机旁边三天了。"
龙安心这才想起,老人这几天确实总是把半成品放在一个老式录音机旁,里面循环播放着务婆的《开天辟地歌》。他原以为这只是某种仪式,没想到真有实际作用。
"声波锻造,"龙安心喃喃自语,"通过特定频率的震动改变金属晶体结构..."
"什么波不波的,"陶德昌打断他,"就是银喜欢歌,就像人喜欢酒。"
回凯寨的路上,龙安心小心地捧着装有胸针的木盒,思绪万千。这件融合了千年工艺与现代科技的作品,似乎也象征着他自己在苗族文化中的位置——既非完全的外来者,也非真正的局内人,而是一座活着的桥梁。
吴晓梅的生日庆祝会在合作社举行。当她打开龙安心送的木盒时,全场突然安静下来。那枚蝴蝶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,翅膀上的星辰纹随着角度变化时隐时现。
"这是..."吴晓梅的手指轻轻触碰银蝴蝶,突然像被电到般缩回,"它在动!"
龙安心微笑着演示了机关。当胸针被按特定方式佩戴在左胸时,随着佩戴者的呼吸起伏,翅膀会产生几乎难以察觉的轻微扇动,仿佛一只真正的蝴蝶停在心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