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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我不管,宁姊姊那么年轻怎么就做我姑姑了?再说,我一直都这么叫她她哪次叫我改口过?分明是你们这些人见不得我俩关系好!净在这边挑拨离间!]
本已过去的事情,放在以往她是不愿多想的,只是其中一段短暂的留影与那个深藏心底多年未提的名姓有关,因此比起其它灰涩迷蒙的岁月,这些与[宁姊姊]牵系起的记忆却清晰无比、恍如昨日。
那一年她7岁,宁姊姊在美国念书,不定期回来,每个假期都有可能盼到她提着箱包,沿上家门外迂弯回还的小路,经过一进屋时略略俯首,带了满身的新派气息把整间暗沉无趣的老屋唤醒。
[回来了?]
姊姊一出现在祠厅门前,原有的生活节奏都隐隐在无形中受了影响,有不少小孩子从里屋跑过来,探着脑袋藏在堂屋柱后朝这边观望,父亲似是对这样的情形略有不满,并不去接她的行李,只拱手在后,淡淡地招呼。
[刚到。]宁姊姊也淡淡地回,微微点头,并不在意,拎上行李跨过下一进门槛,朝里屋走去。
她先一周就打听到姊姊要赶轮船提前回家的消息,特地起个大早,藏在卧房与前厅的走廊角落,听着听着深浅均匀的脚步声渐近了,便欢笑着从阴影中飞扑出来,一把搂着了李宁玉的腰。
[宁姊姊!你可回来了!]李宁玉的身上香香的,抱上了就不肯撒手。[兰兰……就知道是你,好啦,快松开松开,再不放手我可要给你勒昏了。]这不行,宁姊姊才刚回来可不能有事,她立刻松了劲,不想正着了李宁玉的道道。[让姊姊看看,是不是又长高了?]这次换李宁玉搂上了她,软和的大衣柔帖地贴着小丫头的面颊,一刹那怔得她连呼吸都差点忘记。
她喜欢宁姊姊,喜欢有关她的一切,她惯用的钢笔、常听的曲子、爱穿的衣服等等等等,在大多数时候比功课更叫她上心。也许这样的情感最终仅会被浅浅解读为关乎亲情的依赖吧。可哪个小孩子在迷于初始的亲密关系时会往旁枝末节上细想呢?享受现当下可以抓紧的欢喜已属于如此年龄层的最高叛逆。
愿望总是美好的,它们像飘飞的鸟羽在不经意间经掠你的眼,带来几微秒空幻的梦,然而乌云从来留不住雨,最无能之地永远属于现实。
之后的两个月,姊姊一直都住在家里,每次她蹑手蹑脚地拐进李宁玉的房间,姊姊基本都端坐在书桌前,或捧一本大部头的原版小说或执笔于手,在桌面摊开的稿纸上写写划划,然而她发现大部分时间李宁玉几乎呈入了种近于雕塑的状态,盯住屋前的飘窗一动不动,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。一改往日的嬉闹性子,她看得出姊姊不想被人打扰,她尊重她的态度,并未走上去问些什么,也不感到奇怪:宁姊向来是和家中其他人不同的,有些事情现在她看不明白,等长大自然会明白的。只是,总觉得那时的李宁玉和以前不一样了,尽管遇人仍会点头说笑,可小人儿心里常有一脉隐隐的不安在跳动着:有什么要发生了,一定与姊姊有关。
在秋季来临前,宁姊姊收拾好了行李,和过去一样,走到厅口和大家道别。关于那日已遗漏太多细节,她只记得当她追着李宁玉的背影跑出大门,边抹眼泪边说〔宁姊,早点回来!〕时,李宁玉没有像往常那般回她以微笑,点头应〔好〕。相反,她看见李宁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,脸上不见任何表情,云层映下一层薄薄的阴影,衬得本就发白的面色更显憔悴。
[回吧。]李宁玉说,[要下雨了。]
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李宁玉。
直到一个月前的一天,走过校传达室时门卫叫住了她。[是小李老师吧,有你一封信。]
信?李心兰感到奇怪,自从九年前方满十周岁跟叔嫂一道来到杭城,她就很少往家里寄信了,包括初中毕业后就读师专、再到师专毕业分去杭小做国文教师,这期间学费全是她四处帮工的报酬来的,不赖靠旁人也从不赊欠,近几年的社交也是少之又少,能有谁给自己写信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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